我半躺臥在床上，拿下耳機。

「就是明天了呢。」

嘴角微微上揚，我把手機螢幕關閉，放到一旁的書桌上，關了房間的燈，鑽進被窩裡。我跟朋友約好明天去騎腳踏車，為了履行環台的夢，還得好好的磨練磨練自己。大概是忙了一天，累了，往左翻滾側躺，溫暖的被窩擁護著我，大腦很快的沉靜下來。

 

意識矇矓的夜晚，深沉卻意外響亮的地鳴從遠方昇起，劃過地面。住在花蓮久了，我清楚了解地震即將來臨，但八成就是搖搖即停，雷聲大雨點小，我仍然放空自己的腦袋，任由它做寒假的美夢。地鳴遠去，地面開始震動。震動的幅度並不大，我仍徜徉在夢境中，想像自己是個舞蹈高手，隨著地面起舞。但過了一會兒，情況完全顛覆想像──大地突然猛力震盪，前後左右飛甩，世界就像是一個大型旋轉木馬，我坐在邊緣的破損木馬上，努力的穩定自己的身軀。伸手想開燈，一公尺卻是如此遙遠，我立刻被拋回床上，看著吊燈死命掙扎脫離天花板的手心。地面低沉的怒吼與書櫃架上掉落的物品聲交錯夾雜，陣陣入耳。我躺在床上，像具冰冷的屍體一樣，盯著這不屬於自己的世界。

 

「哇，靠。」我坐起身，開了燈。房間散亂，我寶貝的飛機模型掉到地上，摔成了碎片。大概有個三歲小孩跑了進來，玩玩具卻又不收拾。

「你沒事吧？」樓下聲音宏亮，是我媽。

「沒事！」

我打開手機，「花蓮市震度7級」幾個字大大咧咧的擺在我眼前。難以置信。真的難以置信，我有生以來居然會碰到如此強烈的地震。隨著下一波地鳴來到，我急著打開門，怕自己的逃生路線被擋住了。

 

轟轟隆隆的，又是一場大的。我往樓下走，看家裡的客廳廚房一片狼藉，全家動員開始整理。

「厚！這是啥？」奶奶拿起廚房裡一個破掉的瓶子。

「醋啦…唉！」我撿起客廳散落的照片，放回櫃子。「你小心，地上都碎玻璃。」

「拿一下掃把阿，就放在那邊。」我爸一指，要我去處理。

「這次真的有夠誇張，來看一下新聞有沒有什麼災情。」媽媽提議道。

電視打開，媒體們都爭相報導花蓮的強烈地震。「芮氏規模6.0，深度10公里，屬極淺層地震」、「阿官火鍋、統帥大飯店傾斜倒塌」等等，聽起來令人痛心。我曾在統帥吃過幾次飯，是再熟悉不過的建築，如今卻應聲坍塌；曾在裡面歡笑過，如今卻看到一條條梯子被送入廢墟裡，上百人等待救援。心情糾結，我就這樣在客廳看著新聞，一直到深夜兩點才撐不住睡意。

 

我回到房間，關上燈，開著房門。十指併攏，為這城市祈求一些福氣。

 

救護車、消防車、直升機的聲響迴旋，以及持續不斷的地鳴震動，徹夜嘶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