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護士阿姨好。」

    「哎呀，我們醫院的小美女，今天身體比較好啦？還能從病房出來？」

    「對阿，昨天打針之後好多了，想趁身體好的時候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。醫院裡的空氣有夠差，我聞到快發霉了。」

    「別出來太久，小心病情又惡化。我先去忙了，逛逛就回去休息吧。」

    「好，我會注意的。」

    女孩撥開自己略為褪色的金髮，望向西邊的夕陽。她一向喜歡看日落時的天空，以及高掛天際、色彩斑斕的卷雲。對她來說，這是人生的享受。

    女孩的名字叫做金娜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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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金娜薇父母不明，小時被人發現在昏倒在路旁，趕緊送到醫院治療。雖然勉強救回一命，但她的免疫系統很弱，一旦生病就很難處理。幸運的是，金娜薇有個很盡責的主治醫師，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看待，拚了命的想要治好她。對她來說，醫師就像自己的父親一樣，儘管治療過程很痛苦，她還是很享受醫師在身旁的時刻。

    瘦小細長的手臂轉動輪椅，緩緩的移回病房。娜薇轉開藥水瓶，倒了杯溫水。「吃飯前都要喝三小杯哦，可以用溫水稀釋，比較不會苦。」醫師是這麼說的。實在說起來，每天三餐的流質食物對她而言一點吸引力都沒有，倒不如說是吃得難受，不過為了自己的身體，也只能這麼做。她將藥水倒入溫水中，緩緩舉起水杯，突然眼前景象快速褪去，意識像是被瞬間抽去一般，倒下。

    「怎麼了！？」護士聽到水杯碎裂聲，用力打開房門。「娜薇？醫師！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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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「我在想……是不是應該讓她快活一…」

    「你在說什麼！？她才14歲欸！」

    「我實在不忍心看她這樣啊！！一旦感冒就燒到39度，全身無力、痠痛、瘦骨如柴，又常常血糖過低昏倒，而且越來越頻繁，越來越嚴重！她到底還要受這些苦到什麼時候？難道她這一生就只能待在醫院，吃那些難吃得要死的流質食物、看看夕陽，然後等死嗎？為什麼不能讓她體會三天，就三天…至少讓她知道世界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…」

    醫師漸漸的泣不成聲。他奔走訪問各國的有名醫生，卻對娜薇的病一點頭緒都沒有，自己研究了將近十年，卻也沒有任何成果。這十年間，娜薇的病時好時壞，但陷入昏迷的次數卻隨著年齡增長而逐漸增加，現在幾乎每周都會發生一次。

    「你再努力一年，說不定就有什麼突破…」

    「但那就代表她還得再受苦一年…」

 

    「我願意。」

 

     醫師和護士們睜大了眼睛。是娜薇的聲音。

     她藍色的眼珠反映著天花板的燈光。沒有動搖。

    「娜薇？你沒事…」

    「醫師累了吧。我一直相信著你，相信你會為我著想。現在也不例外。」

     眼淚奪眶而出。醫師哭得像個小孩，向前跪下抱住了娜薇。

    「娜薇，對不起…我對不起你啊……」

     她摸了摸醫師的頭。醫師哭得更淒厲了。

    「這是我自己的選擇，你不需要覺得自責。」她向護士們點了點頭。

    「娜薇…你要幸福…」含著淚，護士拿了一支長型針筒，裝著黃色液體，注射進娜薇瘦弱的手臂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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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「醫師！我要吃冰淇淋！」

    「好好好，走路別急，小心摔倒了。兩支冰淇淋，香草的。」

    在遊樂園裡，醫師牽著娜薇的手，兩人開心的在長椅上吃著冰淇淋。

    「好吃嗎？」

     娜薇露出潔白的牙齒，攬住醫師的手。

    「比流質食物好吃多了。我現在才知道這世上原來有這麼好吃的東西。」

     娜薇邊吃邊笑，踢著細白的雙腿，金色長髮隨風飄逸。斜射略帶紅的溫暖陽光照射過來，影子在兩人面前漸漸伸展。

    「這三天好玩嗎？」

    「有醫師陪我啊，超開心的。今天早上玩那個雲霄飛車超好玩的，說好要在落下的時候放手，結果就只有你怕得要死，下來還吐滿身，真的是很弱欸。」娜薇咬了一口冰，用力戳了醫師的側腹。

    「唉呦，想跟我鬥？你還早得很咧！」醫師把剩下的冰淇淋塞進嘴裡，舉起娜薇的身子，「沒被騷過癢齁？吃我這招！」

    「阿哈哈哈哈哈，等，等一下不行！阿哈哈哈…」娜薇大笑著，卻漸漸略顯疲態。

    「娜薇？怎麼了？我是不是弄得太過火了？」

    「哈哈，沒有拉，只是我有點累了。是不是時間要到了呢？」娜薇嘆了口氣。

    「你不要亂說…」

    「最後，醫師可以帶我到那棟高樓的樓頂嗎？拜託。」

    「…好，你等著，我們馬上就到。」

 

    醫師抱著娜薇跑向飯店，搭著電梯到50樓樓頂。娜薇的臉逐漸顯得蒼白。

    門一打開，夕陽火紅光芒落在兩人身上。有點亮眼，醫師瞇起眼睛前進。

    「不覺得漂亮嗎？你看那些雲。」

    「美極了。尤其是你。」

    娜薇微微睜大眼睛。「謝謝你。我也覺得醫師很帥。」

    醫師抱緊娜薇嬌小的身軀。「能不能不要…」

    「你看！」

    醫師遠望。是太陽光柱，紅與橙一路伸展至高遠天際。

    「我很享受我的這一生。雖然很短，但是我知道有人愛著我。他為了我辛苦奔波，雖然最後沒什麼成果，但我很感謝他。呐，能在我最愛的家人懷中緩緩離去，你不覺得這是最美好的一件事嗎？我已經沒有缺憾了。」

    醫師強忍著淚水，看著娜薇最愛的夕陽漸漸沉去。

    娜薇臉面漸無血色，好像隨著夕陽逐漸逝去一般。

   「謝謝你。我們…有緣再見…吧…」她的身軀逐漸鬆軟。

   「我才要謝謝你…」

    醫生豆大的淚珠無法止瀉的湧流而出。

    紅紫色的卷雲，如羽般向北方飄去。

 

    醫院傳來了新生兒的哭聲，似乎被取名叫風神。

2014 編號1413 颶風/颱風金娜薇 Hurricane/Typhoon Genevieve 回顧

2018/09/17